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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不可諼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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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不可諼兮

蕭桓站在一旁,微微發楞。

這個傷到腿的老太太,說不清道不明,拉著梁曉聲的手不放。

梁曉聲的反應也不一般,她蹲在一旁,明明面無表情卻讓人覺得她在極力忍耐著情緒。

“奶奶!”一個黝黑的男子推門而入,他站在原地,沒想到屋子裏有那麽多的人,他擡手撓了撓後腦勺憨笑道:“這咋來了那麽多人?”

梁曉聲回頭沖他說:“我來給奶奶看傷的。”

原本在憨笑的男子在看到梁曉聲的臉之後,上下嘴唇合了合,不知所措地用手比劃了幾下。

“姑,,姑娘,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?”

蕭桓箭步沖上前,擋在梁曉聲的身前說:“這位兄弟,這搭話的套路有些老氣吧?”

那男子被蕭桓這麽一攔後更加不知所措,雙手比劃得更快,人也更加結巴了,

“不是,,不是,不,,大哥,,我,,”

他一會看看梁曉聲一會看看蕭桓,一會看看坐在床上頭腦尚不清醒的奶奶。

蕭桓擡手在空氣裏學著他推了推,說道:“大兄弟,別看人家姑娘了,你奶奶還受著傷呢。”

蕭桓寬大的背影住著了梁曉聲面前光,狹小一隅的陰影裏,是她獨一份的安全,這是她第一次這麽近的打量這蕭桓的背影。

男子聽到蕭桓的話後,才回過神來,他一拍大腿,沾滿泥土的手在大腿上留下兩個巴掌印。

“這位女醫姑娘怎麽稱呼?”男子面向梁曉聲,生硬聽起來很憨厚。

梁曉聲回想這個男子剛剛看到自己時的詫異,再聯系老奶奶迷糊中說的話,她猜想面前的男子便是那個“闖兒。”

雖然自己對曾經的印象不是很深了,但是如果這個闖兒還記得自己,那麽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他,豈不是等同於在場的人都知道自己曾居住在過安平縣。

就在梁曉聲猶豫不著調該怎麽開口時,蕭桓的聲音在頭頂響起:“她是宮裏來的梁太醫,膽子小,你別亂問她了。”

男子聽道蕭桓說梁曉聲膽子小後,臉紅了起來,他道:“小的叫王闖,剛見梁太醫有些眼熟,現在向來只怕是認錯人了?”

說著他便走進裏屋,拿了些吃食遞給梁曉聲他們,說道:“家裏窮,沒啥好報答各位大人的,就這些糖果子希望大人們不要嫌棄。”

王闖動作憨厚,把一捧的糖果子遞了過去,梁曉聲拿著東西不好接,蕭桓剛伸手就被仵作截了胡。

仵作瞧見了梁曉聲沒法拿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,把那些糖果子搶先拿到手裏,然後全塞進兜裏。

等他註意到其他人朝自己投來的詫異的眼神時,才假模假樣地從那個兜裏掏出兩個,“你們都吃嗎?”

眾人搖頭嘆氣,仵作見狀倒也不尷尬,笑嘻嘻地把糖果子丟進嘴裏嚼了起來,看上去很是滿意。

待老奶奶稍稍安穩了下來,眾人才在王闖的道謝中離去。

外頭的天烏黑烏黑,冷風簌簌,吹得人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顫抖。

仵作先跟梁曉聲和蕭桓告了辭,再拎著她的箱子去找張時臣和孫恒文。

梁曉聲和蕭桓站在屋檐下,那幾串紅辣椒象征著窮日子裏的火種被掛在門口,讓風吹得嘩啦響。

蕭桓的喉結動了動,欲言又止,但是這一幕被梁曉聲捕捉到了,她仰起頭問道:“肖公子這是有什麽心事嗎?”

蕭桓應聲低頭,看著梁曉聲蒼白地面龐,喉嚨再次動了動,他慢慢地向前走,邊走邊說:“梁姑娘是不是曾經來過安平縣?”

梁曉聲聽後停頓了幾秒,風吹起了她的碎發,她站在荒草地上搖了搖頭。

不過,她停頓的那幾秒蕭桓就已經知道了真正的答案。

而李弗說過父親曾經客居過安平縣,而梁曉聲說過她的母親和父親是舊相識。

再加上剛剛老太太和她孫子的反應,蕭桓猜想,梁曉聲十有八九就曾住在過這裏。

他低頭看著她的側顏,清淡如雪,他想到了伏姬逃跑的那晚,梁曉聲身上的枯葉。

那晚,她為什麽出去,又是在尋找什麽呢?

在梁曉聲等人走後,王闖把爐子上坐的粥端下來,給奶奶盛了一碗。

老奶奶端著帶有缺口的小碗,輕輕抿了一口,她的眸子滄桑,看向王闖時濕潤了:“闖兒,涼兒呢?”

王闖悶頭喝了一大口湯,溫熱的米粒嗆到了他的肺管,讓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:“奶奶,你忘了,涼娘子早就不在這裏了。”

“哦,是這樣啊。”老奶奶捧著碗,有些出神,前幾年開始,她的腦子一天比一天糊塗,但在記憶的深處,她還一直掛念著一個人,一個對自己很好的人。

“那聲聲呢?你們玩得最好了,可不能再搶她的糖豆子了。”老奶奶嘬了一口湯後,又說道。

許是嗆得難受,王闖擦了擦眼角,拉著奶奶的手說:“奶奶你是不是看到梁太醫又想到何姑娘了,奶奶,聲聲早就走了,你又忘了。”

老奶奶聽後不再說話,她盯著面前的碗發呆。

張時臣所在的田隴上烏泱泱排了許多民村。

他們鬥笠蓑衣,有的人拿著罐子,有的人拿著碗,一痕火光在冬日的荒蕪上綿延。

蕭桓看著這一片的熱鬧,有些好奇:“梁姑娘,這是怎麽了?”

梁曉聲從剛剛便嗅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,她揉了下鼻子,輕言道:“我想是村民在分那些野豬的肉吧。”

冬季糧食短缺,很多農戶連些大米谷子都吃不上,更何況是肉。

安平縣百姓過得並不富裕,往往花一年的時間去養一頭豬或者一頭牛,等到年前賣掉,換些銀錢糧食好營生下一年。

養了那麽久的豬牛,從不會吃上一口。

所以,這些分食的野豬肉,是這個冬天裏可遇不可求的幸福。

蕭桓走在梁曉聲的後面,他望著前面的姑娘白衣若雪,腰肢纖弱,她走的很慢,蕭桓也就跟在後面慢慢走。

吹過梁曉聲的風經過蕭桓時,留下縷縷中草藥的香氣,醇厚,悠遠,與她二十一歲的年紀格格不入,但又讓人覺得除了她沒人能撐得起這般香氣。

雖然有火光照著夜路,但田地裏到處都是收割過後留下的幹茬子。

這些茬子又硬又小,如果不是經常在這行走的人,很難避免不被絆倒。

梁曉聲一個不留神,便被麥茬子絆住了。

她感到腳底騰空,整個身體都像被地面吸引住一般地後仰。

就在她以為將要著地時,一個溫熱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腰。

蕭桓的手很大,而梁曉聲又經年累月病弱導致腰桿很細,所以她的腰很輕易的便被蕭桓單手包裹住。

手掌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送到她冰涼的腰腹,暖暖地一片本該是容易讓體寒之人舒心的,可是梁曉聲卻如沾到了倒刺。

腰在蕭桓的手上,而臉頰也貼著蕭桓堅實的胸膛。

即使隔著冬天的衣衫,她仍能感受到屬於那片起伏著的胸膛的溫熱,連同這裏面的那顆心也能聽見。

梁曉聲腰部發力想要站起來,哪知道這樣反而讓她更加支撐不住,直接整個人都跌到了蕭桓的胸膛。

蕭桓看出了他的窘迫之處,用手將她推了起來。

他轉過身背對著梁曉聲,等她整理好衣衫,可是垂著的手掌仍然能感受到她腰間的那段冰涼。

“肖公子,剛才謝謝你。”梁曉聲整理好了衣衫,對著轉過身的蕭桓說道。

蕭桓聞聲轉過去,半開玩笑道:“梁姑娘不用客氣,我們去看張時臣吧,也不知道這野豬肉他有沒有給我們留。”

事實證明,張時臣沒留,等蕭桓和梁曉聲到了的時候,阿力剛把最後一塊野豬肉分給村民。

蕭桓看著幹幹凈凈的桌面,輕輕嘆了口氣,“罷了,給村民們改善夥食重要。”

張時臣看著蕭桓那垂頭耷耳的樣子,沒好氣地“哼”了一聲,轉而去問梁曉聲:“村民怎麽樣?”

梁曉聲回道:“那位老太太沒什麽大問題,好在冬天不像夏天容易發炎,休養幾日便可。”

張時臣點點頭,聲音低低的:“長公主那邊來信了,問這邊情況如何,以及你何時回京。”

梁曉聲聽後把伏姬在他們走後說的話覆述給了張時臣,然後補充道:“時臣哥,我得去一趟清水縣。”

張時臣的反應和蕭桓無二,都道此去危險,梁曉聲不該去涉險。

但梁曉聲只是說:“長公主那我已經托人回信,只是現在這個事我已經涉足太深,不能不管。”

張時臣聽後道:“這是我的職責,我來便好。”

梁曉聲並不認同:“時臣哥,你所處的位置,沒法直接去清水縣,反而是我和肖公子無人註意,也方便調查,若有找到了關鍵再托人轉述,到時候,時臣哥你便能有借口深入清水縣了。”

張時臣瞳孔微微放大,他看著蕭桓道:“他也去?”

蕭桓攤攤手:“你放心她一個人去?”

張時臣沈默不語,過了一會他對梁曉聲道:“此去危險,多註意安全。”

良久,他又補充道:

“只是,李弗的死,我們到底還是沒有查出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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